《茂昌当铺（免费）》[旧弦][完结][转载]

忘天微亮

柜台下面只望得见头顶心的客人瓮声瓮气道：“嗯。”
  s1 a6 c4 Q) ]! z0 O　　赵掌柜扫了一眼，剑是把好剑。剑柄被手心握的年份长了，木料的颜色都浸润成了深褐色。
3 z/ R8 V+ h( U5 \; _/ M3 G' J　　“三文钱，不能再多。”
( D8 `  A- ^% l; S　　“……”
　　“不成？那，您请收好吧。”
7 g6 [  l( i6 C8 N, d　　掌柜的低下头去，继续看账本。
3 w6 y5 T  O. a5 _" K　　来客却不走，也不声响。
　　赵掌柜叹了口气，抬头道：“您这把剑，一非名家出品，二非玄铁打造，三非镶金嵌宝。小店好心收了，也只好当破铜烂铁处理。三文钱，再多没有。”
/ w" I' W' |% f* W　　“……这是五虎派的剑。”
7 f! B! G4 N! Z7 G7 H2 x　　赵掌柜沉默一会儿，转身指着墙上贴的告示，道：“少林的佛珠，不是住持的不收。武当的破道袍，就是掌门的也不收。”
　　转回身来，和颜悦色道，“昆仑崆峒青城啥的，名气虽大，其实穷得很，拿来的东西还是得按实物论价，名号靠不住；倒是丐帮弟子识货的多，送来当的宝贝不少；峨嵋派若是还有藏得下角先生的木枕头，小店也愿意再收一两件。这些都是朝廷认可的名门正宗，其他小门小派，请恕小店不识宝。”
; h7 {. W! W- s7 h8 w) E　　客人仿佛吸了很长的一口气，忽然抓起剑，扭头就往店外走。

0 }8 m( q2 J& s　　赵宜芳抿一口茶，揉揉太阳穴。手刚放到算盘上，只听得外面“咚”一声闷响。
　　头戴武生巾，一身短打，修长魁梧，好一位少侠。还没走出几步，就倒在了茂昌当铺里。

/ C" O& L! j. t7 @, n) z　　赵掌柜望望里屋啃着馒头大口喝汤的大侠，叹了一口气。
; R. _0 T! _& h* m7 y. v2 h( q0 o　　江湖之大，门派林立。这个庄，那个教，这个山，那个谷，花样极多。一个门派少则十数人，多则上千人，哪一张嘴不要吃饭？打兵器的生铁，做秘药的材料，哪一样不要银子？这年头没兵没灾，江湖门派却一个个办得红火，你道是怎么个缘由？还不是跟开当铺一样，好赚呗。
　　多得是豪门富户想把小一辈送到名门去习武，若遇上歹人，至少能大喝一声“我乃XX门弟子，不怕死的放马过来！”；
　　好些纨绔子弟也愿意有个江湖身份，起个“玉面刀客”之类的花名，说出去不止有面子，还多的是姑娘爱慕。
　　朝廷开科取士，武举也是一条门路，有点闲钱的人家都不愿意放过，将来就算是考不中，做小生意也能有同门师兄弟照拂。
& f/ a9 s1 \8 d- k( _" I- z　　总而言之，一手收弟子，一手收学费。名气叫得响的大派，漫天要价也不愁没有人上门。
' F  m& e. e9 H; ~7 W　　在这之外，还有一种不用交学费的家养弟子。多半是幼时贫苦无依，因为“骨骼清奇”之类的理由被拉进门派里的。家养弟子是派什么用场的？自然是放下山来，路见不平用的；劫个富济个贫，捉几个采花贼，赢几场比武招亲，当众大喝“我在下某某派某某某！”做得多了，门派的名气不就大了么？
- S4 ^1 D. F6 K) U3 t* m/ T　　赵宜芳一眼就瞧出，屋里狼吞虎咽的那位正是那种家养弟子。下山做不满多少件扬名的事，便没有自由之身。
　　赵掌柜颇为同情地撇撇嘴，进屋对正放下碗的人道：“大侠可好些了吧？”
$ H5 ~% |  q) U　　大侠抹抹嘴，抱拳道：“在下贺帘，大恩不言谢，来日定当报答，告辞。”

　　“慢着。”
0 Q; e- y7 A  ]* J　　贺帘道：“怎么？”
, j) @- k9 ^- u1 T' [　　“大侠的剑……”
9 Z$ ]$ O7 E% {9 {- y7 H, H　　贺帘急道：“不，不当了。”
　　赵宜芳笑微微道：“不是。大侠方才吃的喝的，都是我的。”
6 u# D  J2 H, c' W  N" v　　贺帘顿时两颊红到耳根，道：“嗯……对。那个，多谢。”
& n* o, D! C$ y' ]- t　　赵宜芳道：“还耽误了我做生意。”
$ J1 n# @/ d# _1 y　　贺帘忽然警觉道：“……你是要我的剑？”
　　赵宜芳微笑：“抵饭菜钱，也勉强够了。”
　　“……没有菜，只有馒头。不是，那个……我的剑，不能拿来抵债。”
* A- h# J0 y3 o8 J( X4 B. O　　“大侠本来还不是要当？”
! G9 K9 g5 P, w# j9 y2 m. M　　贺帘涨红了脸：“我会赎的。可是，抵给你，就不能赎了。”
/ S% P; d: `  t  w* L0 l4 P5 ?　　赵宜芳摸下巴道：“我与大侠打个商量如何？你看，我这当铺金珠宝贝无数，时常有人觊觎。大侠若是愿意，不妨连人带剑一起留下来。”
　　贺帘沉默一会儿，鼓足气道：“江湖儿女，自当四海漂泊路见不平，不可贪图安逸。”
　　赵宜芳道：“大侠竟不肯保护弱小？”
* P, m/ z) y+ N3 {　　“……”
$ w& f+ }; ]+ {" ~4 K　　“一日两餐，每餐有肉。”
　　“……好吧。”
, R4 O8 m! F  a
　　这夜黑不见月。
6 I' Q2 D4 z6 D6 e5 |　　贺帘身影一闪，在屋檐上翻身，轻轻巧巧从窗口落进了赵宜芳桌前，喘着气道：“都打跑了。”
9 J8 X% D% ^6 `2 O　　赵掌柜笑道：“又叫你辛苦了。来，大侠陪我喝一杯。”
/ t2 v: P0 V' ]" S* R1 _1 o　　贺帘脸红了红，坐了下来。
　　酒是十年的蕉叶翠，滋味绵软。
. R5 S1 [' {* F　　贺帘道：“掌柜的，怎会有这许多盗贼？两年来，这都是第十七拨人了。”
6 g- N, E/ L1 o0 u　　赵宜芳道：“自然是图当铺的东西。”
! l& p  F; j, S& ~+ I( i( r0 U　　“那，我来之前，当铺岂不是很危险？”
　　“何止。去年七夕，大侠请假十日；那短短十日，我也是日夜不安。”
& m, _0 @$ Z& d3 Y/ i: d: J　　“同门师弟的喜酒，不能不去。我……我以后尽量不走。”
& N' x6 }5 z& N2 p( K　　赵掌柜挑起了眉，笑道：“那真是最好不过。”伸手又替他斟满一杯。
　　静夜里，酒液入杯的声音如连珠般清脆。
　　“大侠以后都留在此地了么？”
　　贺帘一时语塞，终于嗫嚅道：“这个，恐怕终是要走的。我没有做出点名堂，师门不会放我。”
) _0 E5 I2 S# g; T" t2 \: K　　赵宜芳道：“怎么，你们五虎派今年还没有招满人么？”
) g/ Z) y, `7 U3 q- y) M　　贺帘低头道：“如今小门派，吃饭难得很。”
" ~% G5 W3 y* s" z; q" S- \: u' A　　赵宜芳微微一笑，道：“大侠，我有个办法。你附耳过来。”
$ P; d) r3 Y5 F2 l' m* [+ k/ c& p! G　　贺帘呆了一呆，道：“怎么？”
7 r( a" [* K: Z7 n$ R
3 l" W2 o) l$ O- e5 q" v　　茂昌当铺，掌柜卧房，帐中。
　　“唔……这不行……这，这叫什么办法……”
8 E. Z( z5 Q( N　　“嘘。”
　　“啊！掌柜，赵掌柜……这不成……”
; l$ r9 U* S5 N3 K　　“大侠真是好腰力。”
　　“……这真不成……啊！呜……”
$ G& ]& V2 h7 g& T1 ^, c　　“没事，放松点儿，这不是很好嘛。^^”
2 ~) B9 s5 ^: p) C; @　　“掌柜的……你！呜……”
　　“呼，大侠，不妨再夹一次……”
　　……
' j" k& K* H& [6 p7 b$ B6 x: o　　……

( O3 o3 l, @' F% m' D, |! \! ~　　“大侠，感觉如何？”
" O* Q+ y5 p: e# H% _3 b  {　　被中闷声道：“……今夜若再有贼人来，我恐怕管不了了。”
　　“无妨。大侠，你还没有听我说留下的办法。”
5 X9 Z( \, @1 Q& w　　半晌，被中又道：“……什么。”
4 x) _, D# n. }- E* v$ N9 W7 ]* u1 A　　“替师门扬名，并非只有路见不平一途。”
( O9 s7 p; N7 L; V  u- E　　赵宜芳露齿一笑，“眼下酸文横行，小儿女爱读的极多。大侠闲来无事，不妨在这条路上想想办法。比起劫富济贫什么的，靠谱得多，也轻松得多。”
　　“……我，我已久不握笔杆了。”
! S6 O5 ^$ Z6 h) k2 S' x　　“无妨无妨。我这当铺中收的多有绝版酸文，你可每日翻看；还有各大门派秘辛——这个，日后枕上自可与大侠一一细说。”
　　“嗯……就写五虎派大侠下山记？”
　　“不错，上天入地无所不能，投怀送抱美人无数。”
9 K. ~# L/ B8 @2 v5 R# a0 |, r1 ?
0 j! x- b0 Y0 ^/ L& `1 ~　　半年之后，书市一类传奇大卖，无可归类，只好唤作“武侠”。五虎派声名鹊起，求学之人趋之若鹜。
7 i& G* o8 P2 _' X7 n+ {

　　《本篇完》
' i" a1 n4 @4 N4 s" o' k3 p' F# c